从一开始维生素A就没有想过一直逃避，或许能躲过一时，但只要左氟沙星一天不死，这座大山就会一直压在她肩上，与其呼吸困难、担惊受怕地活过接下来的日子，不如赌一场，输了不亏，赢了血赚——这就是维生素A的亡命徒思想。一开始把纪苟叫过来是为了在这边把纪宁德的事情查清楚，了了纪苟纪涛兄弟俩的一件心事，然后好好地休养一阵子，准备在日本掀起一次大浪。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系列的变故最终让事情变得复杂得要死，原本不应该有的牺牲增加了数个等级，最后走到这一步，维生素A很清楚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纪苟没有劝说什么，只是问了一句，他不能理解维生素A的做法，在他眼里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的情况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做出这种选择更像是维生素A想亲手把自己葬送在这里。

维生素A没有回头，淡然地说道：“一旦在这里退却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了继续向前的理由。我和纪涛都是沾满泥污的恶鬼，平淡的生活不会欢迎我们，今天我们逃过了左氟沙星，明天迎接我们的就是警视厅、调查局和药局三座大山，我们不会，也不可能一直逃避。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赌一赌，看看能不能聚集全部力量拼掉最看不惯的那一个呢？”

“本来我还想瞒着纪涛给他留一条退路，但他似乎也抱着和我一样的想法。”维生素A轻笑一声，“你们带着纪安澜走吧，比起我们两个，他更适合平静的生活。现在左氟沙星还只是试探，没有真正发力，有大把的漏洞让你们溜出去。我现在还持有的关于纪宁德的资料已经设置了定时发送，就算我输了这一场，等到你们到安全地带之后也能看到。”

纪苟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微微鞠躬后起身离开了这处静室。

“怎么样？”纪苟一出来中岛城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纪苟轻轻摸了摸鼻子：“不怎么样，情报已经送到，仁至义尽，接下来就是他们药局内部的斗争了，和我们无关。”

“我们不需要出手吗？”

“不需要，特别是你，这件事情一点都不要沾上，如果是维生素A胜了还好说，如果最后留下来的是左氟沙星你就不太好过了，毕竟警视厅上层是什么样子你也看清楚了。今天这事我们不管，只要突围出去就万事大吉。”

“嗯，我知道。”中岛城明白其中利害，没有反驳，“那你有什么计划吗？”

纪苟摇头：“冲，干掉挡路的就行了。我发现计划得越多，失败得越莫名其妙。”

“走之前问你一个问题，到底为什么要帮忙？”纪苟面向中岛城，“我们没有办法阻止这次的乱局，你之前所说的理由已经不适用了。”

中岛城怔住，没想到纪苟这种时候还会问这种问题，哈哈笑道：“抛开警视厅警员的身份，我还有一点点私心，关于药局的事情我想知道更多。当然，一开始确实是想尽力阻止来着，不过里面那位已经下定决心了吧？”

他摊了摊手：“我需要知道更多关于这个组织的情报，以我个人的名义而不是警视厅，向你提出合作。”

中岛城伸出右手。

“合作愉快。”纪苟点点头也伸手和他握在一起。

到目前为止，他们这次的日本之行基本就没有按照计划发展过。

荻野凛之助和黄欣怡在纪苟进入静室的瞬间就被维生素A派人提醒，此时刚好带着一脸懵逼的纪安澜走到了纪苟面前。

“我们还打算明天一早走呢，看来这些家伙耐不住性子了。”荻野凛之助稍微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

“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们的计划被打乱，他们的计划也没好到哪儿去，肯定会有漏洞，现在走正好是最佳时期。”纪苟拍拍黄欣怡和荻野凛之助的肩膀，“再辛苦最后一程就能回去了，加油吧。”

说完，纪苟便一马当先按照记忆里进来的路线前进。黄欣怡落在最后，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温泉小镇的路灯下已经冷清下来，而暗处却变得无比热闹，在每一条小巷里都有影影绰绰的身影在马不停蹄地奔行，他们的目的地都是一个——岩山居温泉旅社。

其中一道影子似乎格外心急，速度比他的同伴至少快上一倍。

“545号，慢一点，听队长的命令，不要着急。”和他同队的一人被撞了一下，带着些许怒气低吼道。

然而这位545号并没有理会这个家伙，依旧我行我素，目测以他的速度马上就能追上跑在最前面的队长。

这种八人一组的小队不知道还有多少支穿梭在小镇的阴影里，纪涛内心毫无波澜，在眼前至少有一支小队马上就要除名了。他就是那个举止反常的545号。

这支小队的队长听见了身后队员的争吵，心中一冷，左氟沙星大人今年最大的计划可能就是这个，只允许成功不允许失败。都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在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如此想着，队长就要开口训斥，结果刚发出一个短音后便感觉喉头一热，剩下的话语随着一腔热血喷薄而出。

噗——队长的身体轰然倒下，跟在后面奔跑的几名队员反应不及直接踩了上去。

“敌袭！戒备！”吊在队伍末尾的副队长脸色一白，瞬间抽出腰间的短刀停下，大喊道。

左氟沙星的手下受到过充分良好的训练，实战经验也十分丰富，尽管队长的暴毙给他们都带来了极大的精神冲击，但所有人都在同时抽出了自己的武器开始戒备四周。他们背对背围成一个圆形，这是一种比较好的戒备阵型。

“报告副队长，545号失踪！”刚刚骂人那名队员发现了一丝不对劲，连忙喊道。

副队长脸色更加难看，不管这个挨千刀的545号是内鬼还是逃兵，耽误了时机他们这支小队的后果都不会太好。

等了几十秒，没有袭击，甚至连威胁都没有，队长的尸体躺在还有些热度的血泊里，似乎是对他们所有人的嘲讽。

铮——

安静了十多秒，刀刃出鞘的声音突然响起，每个人身上都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副队长心中更是一阵悸动，思考间一条白色的刀光便如同一匹银河直接从上而下落入六人的阵型中央。不容几人有任何反应，六道血泉就如同音乐广场的喷泉一般拉起一道血色长虹。

从头到尾只用了不到两分钟，一支小队便成为了一地的尸体。

纪涛闲庭信步地走出血雨，擦干刀上的血迹，稍微辨别了方向，带着一身血腥味直扑离得最近的下一支队伍。

在初步试探过这些人的战斗力后，他已经有了底，不说面对面硬刚一群人，但至少可以不需要混入其中搞偷袭了

……

纪苟几人也在巷道里穿梭，小二的嗅觉会为他们指引方向——几人一直顺着血腥味走，这种办法使得他们基本没有遇到过活着的人，大大规避了风险。

血腥味的来源有的是第一波试探时留下的两方尸体，有的是某人的单方面屠杀现场。

“这可不是什么内斗。”中岛城看着地上的血泊和残肢，喃喃自语道，“这是战争。”

“你是不是还想回去？”黄欣怡加快脚步赶到纪苟身边，一边跟着前者的步伐一边问道，眼睛紧紧地盯着纪苟的侧脸。

纪苟愣了一下，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黄欣怡时他很不擅长说谎，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而且黄欣怡的目光实在灼热，盯得他有一种正在经受烈火炙烤的错觉。

后者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弄清楚笼罩在你们一家上的谜团，而你最后的亲人都在那里，所以我不会阻止你回去。我只想提醒你，不管查到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情，而我、李斯、张山安是你的未来。”

纪苟显然没有想到黄欣怡会这么说话，嘴巴张了张，然后重重地点头：“我会活下来，我发誓。”

“会合的时间地点还是不变，我们会等你最多四十分钟，去吧。”黄欣怡偏过头不再看他，淡淡地说道。

“嗯。”纪苟逐渐放慢了速度，拖在了队伍的最后。荻野凛之助和小二都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纯一郎也停下脚步，因为他的雇主是纪苟，后者去哪儿他就去哪儿。中岛城拉着纪安澜，一脸愕然地望着纪苟，然后在几秒后领会到了他的意图，没有说话，只是简单地竖起一个大拇指。

几人消失在前面的一个拐角，留下纪苟和纯一郎站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

“接下，来，去哪？”纯一郎艰涩地发音像是木工锯木头，不过纪苟勉强能听明白。他微微一笑，指了指岩山居的方向。